特稿考研前夜，我再陪你说说话

岁月并不在每一个瞬间都凸显意义，也就容易流逝得无声无息。
但是，今天不一样，因为这是考研前夜。
我们常说仪式感，就是希望能有一些特别的方式让时光变得不寻常。
就好像每一年的这一次聊天，这一次交流。
如约而至，其实需要的人在换，更多过来人已经融进了生活的洪流。
不过总还有一批一批的后来人，在迎接明天的到来。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交集，第一次云端的相遇。
不过应该也是新的开始，埋藏着我们对未来的期盼，等待着未来的兑现。
今晚，我再陪你说说话。

考研前夜。
时间走到这一天，其实，每个人都是强者。
一路走来不容易。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当初，我们决定开始都很简

单。
只不过，大部分人走不到终点。
不管是倦了累了改了算了还是没想好。
总之，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

在最后一天，知识的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
或者即便是问题，那就让它成为问题。
今天，我们不谈技巧，谈谈跟知识本身无关的突发状况。
因为今晚可能有人彻夜无眠，可能有人噩梦连连。
因为明早可能有人当场呕吐，可能有人捶胸顿足。
尤其是在疫情肆虐的此时此刻，有不少的学生正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不管是高烧、咳嗽，还是浑身疼痛的无法入眠……
不是你，值得恭喜，要是你，勇敢面对。
你不是唯一的一个，也不会是最惨的那一个。
每个人的故事都不一样，每个人的经历都独一无二。
悲壮可以成为现实的底色，也可以成为强者的勋章。
我们都是在我们选择的道路和无法选择的现实里书写自己的故事。

那一年，就在奔赴考场之前，我决定不考了。
因为我没有勇气走进考场，在考研坚持了一路之后，我想放弃。
放弃的理由冠冕堂皇，我说考研就是一场旅行，风景在于途中，既然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了沿途的风景，我又何必执著于跑到终点，非要拿一个奖品来证明自己曾经来过？
于是有人说我心态真好。
其实，如果确定有奖品，为什么不顺便拿一个呢？
自然是担心拿不着。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看，我们都是普通人。

人生是需要贵人的，我的贵人也恰到好处地出现，他叫张龙。
因为阿龙跟我在一个考点，都在青岛二中，而且食衣住行都已安排妥当。
也许只是他需要一个伴儿，也许是他不介意多一双筷子，加一个床位，
也许只是他觉得看看我就能平添一些勇气继续战斗，就让我陪太子读书。
总之，他邀请我一起前往，并且衣食无忧。
我听从了命运的安排。
当然，是阿龙的安排。

然而，我依然还是紧张的。
考研前夜，彻夜无眠。
过去逃避现实的故作潇洒变成了如今患得患失的焦躁不安。
阿龙的鼾声此起彼伏，我的夜晚睡意全无。
最后，我还是决定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回头想想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这样。
中考前一夜，彻夜无眠；高考前一夜，彻夜无眠。
这么多年，心态其实一直不好。
不好就不好呗，无眠就无眠呗。
就算是一夜不睡，我也不至于第二天在考场里睡着。
因为第二天能在考场里睡着的人，断然不至于头夜失眠。

清晨，青岛二中。
面包吞咽半天，味同嚼蜡，最后一点不剩地吐了出来。
牛奶倒是想喝一点儿，不过想想三个小时的考试，还是老老实实地扔掉了。
厕所跑了有几趟，其实没什么成果，就是图个心安。
我告诉自己就是来凑个热闹的，没想到身体诚实的像个正式选手。
命运总是充满变数，前三场异常顺利。
始料不及。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报考的华东师大在向我招手。
其中一门考试是作文，满分150，大作文120，小作文30。
大作文题目是“论语言与文化”，这题目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
于是《诗经》、先秦诸子、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我开始拼命掉书袋。
引用的古诗文超过一百句，然后再谈谈文化和语言的辩证关系。
一路释放的如此酣畅，任谁都会觉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不对，应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跑进华师大”。

确实，命运总是充满变数，生活的规律就是没有规律。
最后一门科目叫《语言基础》。
快速浏览了一遍试卷，顿时石化，最后一题50分，题目终生难忘：
请试论萨丕尔－沃尔夫假说（the sapir-whorf hypothesis）对语言学的影响。
萨丕尔－沃尔夫？是谁？男的女的？假说？难道他还有个真说？
没有这50分，断然没有可能考研成功。
何况前面的题目我也做不到全对，不会的都够10分了。
突然明白原来昨天华东师大不是在向我招手，是在跟我说再见。
前面三场的幸福铺垫，只是为了最后一场撕碎了给我看。
命运还真特么多舛，人生还真特么无常。
欲哭无泪，当场石化。

心情很不爽，有站起来走掉的冲动。
但是实在觉得不甘心。
看看周围的人都在奋笔疾书，心里更加急躁。
足足有十分钟过去，心情才渐渐平静。
毕竟，已经走到了现在，我也别无选择。
站起来交卷，故作潇洒地走掉并不会带来任何改变的可能。
面对现实是唯一现实的选择，走好剩下的路是最好的路。
我回想了我所有复习过的初试书目，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虽然后来我知道了这个名字是多么的泰山北斗，这个理论是如何的影响深远。
但当时我确认在华东师大初试参考书目里面这个并不是重要内容。
我不介意学校测试我的学术潜质。
毕竟我确实没有什么潜质。
但是我介意学校用参考书目中没有的内容来测试我的学术潜质并决定我的命运。
此时，我的不甘心开始变成很不甘心。
我决定跟华东师大掰扯掰扯：论什么样的考试题目才是好题目？
“今天是我人生中非常痛苦的一天，但是这种痛苦不只属于我，还属于无数个像我一个怀着朝圣一般的心情来到华东师大门前的学子；今天也是我人生中非常愤懑的一天，但是这份愤懑同样不只属于我……”
我写的是如此的投入，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思如泉涌文采飞扬滔滔不绝以至于一面写完，我还意犹未尽，于是画了个箭头，写上：参见背面……

当然，这也不是高潮。
考试结束我问旁边那两个奋笔疾书的人，满带虔诚和膜拜问是如何能够做到奋笔疾书的，或者又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萨皮尔?沃尔夫假说的？
他们一脸懵逼：你说啥呢？咱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专业好么……
回到学校，将所有的考研政治英语参考书卖掉，我告诉自己，旅行结束了。
我跟所有人讲了考场上发生的故事，大家说我活着好像就是为了讲段子。
我知道有的人关心结果，其实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你从故事看到了什么，能给自己添点什么。
当然，最终结果并不是个段子。
我这道题得分了，而且分数应该还不低，我的考研总分351。
华东师大当年复试线就是351。

我不知道你们领会到了什么。
我不是在炫耀一个幸运的故事，也不是描述一段神奇的经历。
我想告诉你的是，考试中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和状况。
我想告诉你的是，偶然中的那些必然，幸运中的那些坚持。
你要做的是，不到最后，永不放弃。
因为你不知道哪一个环节上的小小的努力，都可能让结局改变。
也千万不要把一切都归于幸运。
如果我满心悲凉起身走掉，我不会有任何机会；
如果我在纸上落下空白一片，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如果我只是在试卷上释放情绪满篇脏话，估计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所以，我只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换了一种方式展示我的能力，或者所谓潜质。
所以，不要放弃。
所以，务必努力。
努力到无能为力。
努力到最后为止。

其实，我们只是说说可能的那些状况。
事实上，所有这一切可能都没有发生。
也许，你所经历的就是你所设想的，是你所付出的。
皆大欢喜，就是我们共同期待的结局。
而时间，也会悄悄在很多年以后来讲述今天坚持的意义。
亲爱的们，考研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