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率仅2.5%,比考研更难的是成为电影节志愿者

“我谨代表FIRST志愿者部,再次恭喜大家过关斩将、杀出重围,以2.5%的魔鬼比例成功直通,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2.5%大约是什么概念呢?要知道,哈佛大学2019年度创下史上新低的本科录取率为4.5%,剑桥大学的平均录取率则是9%左右。”

这是在两个月内经历三轮筛选的志愿者进群后,统筹发在群里的话。根据官方数据,2022年,第16届FIRST青年电影展招录238名志愿者,共收到12750份报名记录,其中有效报名9183份。

2.5%的录取率,甚至比考研考编更难。教育部数据显示,2021年全国报考硕士研究生的人数为377万,而该年硕士生的招收人数为105.07万人,这意味着2021年硕士研究生的录取率约为27.9%。

作为国内专注发掘、推广青年电影人及其作品的平台,FIRST影展在青海省西宁市举行,孵化了《爱情神话》《八月》等多部华语佳片,是不少电影爱好者心中的“圣地”。FIRST也因此吸引了大批年轻人,渴望通过成为志愿者的方式与其接触。

然而,在高报名数和低录取率之间,竞争似乎成了唯一的途径。

经历简历初筛、视频复试、线上面试多轮筛选后,志愿者们终于“上岸”成为238分之1。但怀着满腔热情来到梦想之地的志愿者们,却或多或少经历了一场祛魅。

△图源:图虫创意

艰难上岸

晃晃对影展的向往,源于一次分享。

高中时,晃晃的学姐曾前往西宁做影展志愿者。在学姐分享的故事里,影展有着极好的氛围,一群年轻人怀着热爱从五湖四海聚集。升入电影学院后的第一个暑假,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晃晃向FIRST影展投去了简历。

与晃晃一样,小哀同样曾对FIRST怀有憧憬。“我是在去年做的志愿者。之前对FIRST的印象是一个很厉害的小众电影节,比较独特有品味。之前看过《棒少年》,感觉拍得不错,而且电影节可以看到很多明星和导演。加上之前志愿者招募一直都挺有名的,所以猜测工作内容会比较丰富和深入,体验比较好。”

△图源:FIRST青年电影展

简历筛选是FIRST志愿者招募的第一关,也是淘汰率最高的一关。根据统筹人员发在志愿者群里的数据,简历筛选通过率仅为12%。

这也并不是FIRST第一年有如此高的志愿者淘汰率,“万人挑两百”的现象已至少持续了两三年。在小红书等社交平台上搜索“FIRST志愿者”,可以看到五花八门的攻略。和考公、考研一样,录取被称为“上岸”,向往和焦虑的情绪在评论区交织。

△图源:小红书截图

△图源:bilibili网站截图

学习电影相关专业的刘人恺在2020年就尝试过报名志愿者。“我对FIRST一直是另眼相看的,因为它挖掘扶持的更多是独立电影。我猜可能因为我当时经验不够丰富,只有上海国际电影节、山一国际女性电影展、成龙动作电影周这三个相关经历,所以就被刷了。今年大学毕业刚好有空,经验也更丰富,所有又试了一次,简历就过了。”

一个月后,进入复试阶段的“幸运儿”们接到新任务:在一周内完成命题视频拍摄。其中,必答题是“在两分钟内向一位不了解‘碳汇交易’的人解释其含义”,选答题包括向外星人解释什么是电影、创造一种全新的青年文化分类等。

晃晃听说,也有媒体组的志愿者在复试阶段被淘汰后,连夜写了一份一万多字的稿子去求组委会,才获得了补录的机会。

“主观的结果”

繁杂的复试过程,让不少人开始质疑其必要性。

刘人恺向FIRST发送了一封邮件,选择放弃复试。

△图源:受访者提供

在邮件中,他写道:“我爱FIRST过去的策展态度,但并不认同近几年逐渐‘内卷’的志愿者文化。看到复试题目时,我觉得非常失望,试题一年比一年无聊,形式大于内容,口号大于实质。FIRST在致力于做最卷的志愿者文化的同时,似乎已经忘记了最初的选拔初衷。”

与刘人恺不同,小哀选择了参加下一轮面试。线上面试的通过率在三成左右,由于有秋招的经验,小哀的面试过程十分顺利。

但大一学生晃晃面试完,就觉得自己“凉了”。“跟前一个面试者聊了半个小时,跟我就聊了12分钟,又让我讲了一下碳汇交易,问我有没有看前两年的盛典,就结束了。”

虽然面试未成功,但晃晃还是在之后被补录为全程志愿者。“其实我觉得还是需要一个精细化的评判标准,因为复试视频和面试其实是非常主观的一个结果,如果最后被淘汰了,大家其实也会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该工作人员表示,整个过程主要考察的是综合能力,优先看的还是报名者有没有类似的活动工作经验,因为线下活动举办不同于其它工作,有一定的经验积累能在很大程度上使很多事情事半功倍。而电影节是人物、事件聚集的平台,包含沟通交往、创造力、表达力、应急处理能力等在内的综合能力会使得参与工作的人员相对轻松,更加轻便地体验影展工作。

他还表示,FIRST筛选志愿者的过程其实和设立志愿者系统的初衷是一致的。“我们的初衷在于,希望你来到这个充满思想与文化碰撞的场域,能够跟不同的人/事产生交互。通过更深地交流,获得远超于志愿者工作

本身的一些极具启发性的东西。很多影视专业的学生或有志于从事相关事业的人士,来到FIRST便能近距离接触创作者生态,提前感受行业的活力。”

祛魅

但不同于与组委会的初衷。在志愿者们的感受中,与称得上严苛的选拔过程相对的,是实际工作的混乱。

有志愿者被安排去按订书针,有男生被派去作为保安。“三轮选拔,筛选下来的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要么对电影和艺术充满热情,要么是履历漂亮的名校学生。但是这样的年轻人,重复着不需要动脑就可以完成的工作,做着搬运工都可以完成的体力活,每天只有四个小时的睡眠,燃烧着自己的创造力免费为影展写稿、拍摄视频和照片。”小哀谈到。

晃晃所在的盛典组负责筹办最后的红毯和颁奖典礼,她主要负责红毯台本和盛典寒暄词的编写,算是整个志愿者工作中较有“技术含量”的。她告诉记者,前期工作不忙时,她看了开幕影片、《义乌闯客》等,但后期经常需要加班到凌晨两点,她就再也无法抽空去看自己期待已久的闭幕片《四十四个涩柿子》。

虽志愿者工作确是不求回报,但在不少受访者看来,除了累以外,志愿者还无法得到应有的尊重。

来回交通费自费,住在4到12人一间房的青旅,一天60元的餐补。不仅如此,工作密集、传达机制混乱,让不少志愿者很难抽出时间去观看电影,享受电影节的氛围。而当志愿者们投诉住宿环境差之后,组委会甚至在影展期间解雇了负责统筹志愿者的实习生,导致两百多名志愿者没有直接的管理负责人。

这一分类其实是今年的新创。

对于网络上志愿者们的负面情绪,该工作人员称:“这种情绪是令我们组委会内部特别警醒的,也引发了我们短时间内多次的探讨与自省,这是一种督促,监督并提醒着我们在未来进一步完善机制。”

而在谈及未来会否再来FIRST做志愿者,晃晃表示可能会再来。“竞争激烈的选拔,会让FIRST的含金量提高。所以可能会为了简历,还有一些很有趣的志愿者再去一次。”

但小哀与刘人恺经历了祛魅的过程,他们的想法不同于晃晃,明确表示不会再来。“做志愿者就没有必要了,因为没有什么意义,我做的事情并不能改变什么,还不如去花钱当个观众。”

祛魅,指的是神秘性、神圣性、魅惑力的消解。几乎每个怀揣着梦想来到西宁的志愿者,都经历了这场祛魅的过程。

“其实,FIRST肯定有它存在的必要。十六年里,它给华语电影带来的人才、提供的资源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不希望因为志愿者的问题让它蒙尘,而是期待它在未来能做出改变。”刘人恺在朋友圈写道:“穷”不是默许区别对待工作人员的理由,“穷”也不是在许多问题上一昧掩饰而不去解决的原因。每个前往西宁参与FIRST的伙伴大多都是怀揣对电影的热爱才出发的,希望影展在努力前行的同时保有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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